阮珍珍死了。
那怎么可能?
明明刚刚还在跟我说话,太医却说她已经死了几个月了。
府里的人看着我抱着她的尸体,都来劝我让她入土为安。
「萧乾,她人都死了,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。」
有人对我这么说,可是我怎么做得到?
她纠缠了我十年,我刚刚和她在一起,她就在我面前捅穿了心。
更何况,我还没来及告诉她,我只是晚了一步。
我并没有不去救裴添。
……
皇后娘娘命人把我带进宫。
「你怎么为了那么一贱人,闹成这样?」
我看着她熟悉的面容,突然觉得陌生。
她以前很宠爱阮珍珍。
裴菁作为她的亲女儿都比不过。
两个人六岁时因为一个纸鸢打架,她还要让裴菁给珍珍道歉。
现在却说珍珍是贱人。
我突然意识到,其实我一直都知道,皇上和皇后根本不喜欢珍珍,不过是为了有个好名声罢了。
我一直以来,冷眼相待,只是觉得阮珍珍愚蠢,看不明白。她总是自以为有所依仗。
而今才知道,我其实比她更蠢。当年告她时,想着得些教训也好,长长脑子。
带她回来时想着,毕竟认识这么多年,只要她不惹我烦,哪怕看阮将军的面子照顾她一下也行。
听她想要银丝炭,只怪她不长教训,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金贵的身份。
却又不想她离开。哪里能想到,是我喜欢她。
她的依仗是难以维持的圣宠。
我的依仗是被自己消磨掉的爱意。
如今都没了。
……
回去以后,阮珍珍的尸体已经皇后带走,不知所踪。
我病了大半个月。朦胧间梦见她问我,为什么要诬陷她,为什么要骗她。
无论我怎么解释,她都告诉我她恨我。我迫切的想追上她,想伸手拉住她。
瞬间掉到崖底。惊吓得醒了过来。我明白她不想让我追上她,因为我还有事没做。
强打起精神,开始着手调查往事。
……
一页页证据摆在我面前,告诉我阮珍珍从来不认识当初犯事的仆人,反倒是与将军府无关的裴菁与那仆人有过利益往来。
裴菁知道我查到证据后,匆忙赶来,红着眼对我说:「世子哥哥,菁儿知道错了!我当时也想告诉你,可是我不敢啊!父皇母后那么宠爱她,为了这事都要斩了她……我怎么敢!」
她是不会告诉我的,就算告诉我,我也无可奈何。
因为这背后这皇后甚至皇帝的默许。
不过是个由头罢了。
我敌不过他们。可是我能还珍珍清白。
……
「都是臣的错!是臣污蔑了嘉诚郡主!」
「求皇上判臣去劳山!」
我当朝呈交了我污蔑阮珍珍的证据,帝王震怒,却仍旧惋惜,说我罪不至此。
可是当时的阮珍珍,同样罪不至此。我盲目以为不过是长个教训。如今该我长教训了。
……
我带着定国公世子的名头,哪怕在劳山也没有人敢伤我。
反倒像供祖宗一般的供着我。
我问下面管事:「你们当时待嘉诚郡主也是这样吗?」
那管事连忙作揖,谄媚说道:「那怎么可能?嘉诚郡主哪怕是还有封号时也不比世子您尊贵啊!更何况当初她被夺了封号,不过是个罪人,我们自然按着对待……」
他看我脸色阴森,想起之前听到的传言,连连改口:「不不不!哪怕她当时戴罪,我们也并不敢太过欺负。
天地可鉴,可从没伤过郡主一分一毫!」我捂着脸,忍不住笑出来。
「来,拿鞭子抽我!」
我命令他们像对待普通犯人一样对待我,他们像看疯子一样看我。
我想我是真的疯了。
鞭子打在身上,也不觉得疼。只觉得不够狠。
……
冬日时,劳山冰冷。只有管事屋里才有些劣质木炭。
我受风之后,被烟呛得喉痛,咳嗽个不停。
突然想到阮珍珍小时候也尝试过普通木炭,结果因为烟大,病了一月。
此后宫里年年都会给将军府送银丝炭,直到她离开那年。
可是她怎么受得住这劣质炭。
跟前伺候的犯人看我咳嗽,连忙到了水:「大人金贵,用这种木炭哪里行,不像我们这种人,冬天根本不用炭。」
我愣住。
冬日没有炭火,那如何取暖。
跟着他去到犯人房才发现,他们竟然都挤作一团,把所有能盖在身上的稻草和单子抱在一起。
就这样,照样有人冻僵,转天早上被发现,自然有人处理。
我的珍珍,当日就在这中屋里,活活冻死吗?
喉咙腥天,一口鲜血喷出。……我找到了珍珍当年住过的地方。
把其他人赶出去,蜷缩在地上,突然发现一行字。
【萧乾】
【萧乾】
【萧乾】
……
下面是一句【死生不复相见】。
我不要,我要跟着她去。
这次换我来缠着她,我愿意永生永世赎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