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3   缠吻
不要再为他哭了
沈云里真的在车上睡着了。
等到她被闻衍喊醒时, 大巴车上的人已经下完了一半。
她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，就撞上了闻衍温和的目光。
“醒了？”
“嗯……”沈云里还是迷蒙的状态，发声时喉咙有些干涩发紧。
闻衍见状, 从背包里拿了瓶苏打水拧开，递给沈云里。
沈云里待机的大脑缓慢地启动着, 她坐直身子, 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两口, 一股清凉涌入食管, 这一刻, 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唤醒了。
她揉揉太阳穴, 把身上的毛毯撤了下来:“我们下车吧。”
闻衍打断她的动作:“不着急，你刚睡醒，坐一会儿再下去。”
沈云里茫然地眨眨眼，不过也没说什么, 只是盖着毯子重新坐好，等到前面的人都走光了, 她和闻衍才慢悠悠地下了车。
此时已是凌晨的2点30分，海岛的风带着特有的潮冷和腥咸，见缝插针地滚进衣领和袖口, 激的沈云里浑身颤了下。
她默默裹紧身上的外套, 跟在闻衍身边往出站口走去, 轻声问:“我们出站后直接去海边等日出吗？”
闻衍:“海边后半夜会很冷，先去住的地方休息吧。”
沈云里点头赞同, 转而喃喃道:“不知道这里的住宿好不好找。”
闻衍:“我已经订好了。”
“？？？”沈云里惊愕，侧身看他, “你什么时候订的？”
“在车上。”闻衍不紧不慢道, “订的我暑假住过的那家, 离这里有点远，但是靠海边特别近。”
沈云里倍感意外地看着闻衍，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，闻衍低眸瞥了眼手机，继续道:“走吧，我叫的车已经到了。”
车也安排好了？
沈云里怔了下:“……好。”
之后，她跟着闻衍出站，坐上了去酒店的出租车。
半个小时后，他们到达了酒店。
闻衍订的是两间大床房，但两人却未能在同一层楼。
他们一起在前台刷完身份证登记，拿到房卡后闻衍瞥了眼，将带有落地窗的那间房，分给了沈云里:“你住七楼这间吧。”
沈云里淡声道好，接过房卡，跟着闻衍一起进了电梯。
闻衍没在五楼出电梯，而是先把沈云里送到了房间门口。
分开前，闻衍叮嘱沈云里:“一会儿五点钟出发，你可以再睡一会儿。”
闻衍点头应好，说了句一会儿见，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进门后走进浴室，沈云里才发现自己脸上的妆已经完全的斑驳了。她用卸掉湿巾擦掉脸上的粉底，捧起清水洗了把脸，就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柔软的床铺。
躺下来的那一刻，酸胀的肩颈总算是得到了放松。
这一天过的漫长又魔幻，沈云里盯着天花板，长长地吐了口气。
她伸手去摸丢在一旁的手机，摸到后举起去看，用指纹解开屏锁，连接上酒店的无线网后，习惯性地先点开了微信。
瞥见傅远洲的头像框亮着红点时，沈云里指尖顿了下。
她迟疑了两秒钟，最终还是点开了他的对话框。
傅远洲:【许霜她酒精中毒了，我现在医院。】
傅远洲:【听卢骏说你不让他们送你，你现在到家了吗？】
这两条，大概是看沈云里很久没回复，傅远洲以为她生气了，隔了二十分钟，又发来了一段“小作文”。
傅远洲:【对不起啊云里，今天没能顾上你。我没想这样的，只是许霜今天在酒吧门口昏迷，被路人送到医院急诊去抢救了。她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，医院看她手机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联系方式，就给我打了电话。当时的情况真的太紧急了，我没想那么多就直接过去了，忘记先和你讲一声了，你别生气啊。】
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
沈云里居然能在有生之年，看到傅远洲这么认真的和她解释离开的缘由，并为此道歉。
要知道从前这样的情况，傅远洲都只是匆匆丢下一句许霜找我，就跑的无影无迹。
只是，沈云里现在并不想知道他和许霜的事情了。
她万分疲惫，看着对话框傅远洲的消息，沉寂了半晌，最后平静如常地回了他一句:【我没事，你好好照顾许霜。】
消息发送出去，沈云里就关掉了手机。
她把自己裹紧温暖的被子里，合上眼，期待着即将可以看到的日出，进入了短暂的休憩。
凌晨五点钟，闻衍敲响了沈云里的房间门。
沈云里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洗了把脸，随手把的凌乱的头发理好，在头顶扎了一个丸子，挎着背包和闻衍一起出发去了海边。
海摊离酒店很近，他们步行十分钟到达目的后，天色已经褪去昏暗，远处的海平线上浮出一点微弱的金光，还有轻薄如烟的云在缓慢地流动。
放眼望去，整片海滩算上沈云里和闻衍，不超过十个人。
沈云里去看过很多次海。
国内的，国外的，大大小小的海滩，她都去玩过。
但这却是她头一次，有种承包海滩的快感。
沈云里很兴奋，踏上沙滩立马开始撒欢，张开双臂奔跑起来。
闻衍跟在她身后，望着她明媚的笑颜，将此刻的场面，一点点印进心底。
沈云里跑了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了。
她停下脚步面向起大海，手掌抚着发热的胸腔，将所有的目光凝聚到了海平线上。
闻衍站在她身边，看她气喘有些厉害，温声提议:“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吧。”
说着话，闻衍扯开背包将在车上给沈云里盖过的那条毯子抽了出来:“这里的沙滩不是特别软，有很多沙砾，你坐在这个上面吧。”
沈云里低眸看着闻衍在沙滩上铺毯子，倏地笑了:“没想到你这毯子还挺多功能的。”
闻衍眼底噙着笑，嗯了声，放好毯子后直起了身:“好了，坐吧。”
沈云里眨眼:“你不坐吗？”
闻衍:“我不用毯子也可以坐。”
沈云里:“这条毯子这么大，分明可以坐两个人的！”
话罢，她屈膝蹲身，伸手将叠起来的毯子重新铺开，坐上去后，拍了拍一旁的空位:“喏，你看，是不是完全够用。”
“快坐下，太阳马上升起来了。”说着话，沈云里伸手去拽闻衍。
她本来是想拽他的袖子，奈何他离得有点远，她伸手的速度又太快，最终一把攥住的，变成了闻衍温热而柔软的手！
沈云里一瞬怔住:“……”
闻衍也是:“……”
两人的耳廓不约而同的从粉变红。
沈云里懵了，半晌都没回过神。
直到被她紧握着的那只手轻颤了下，她望着闻衍的目光缓慢下垂，落在他们相交的手上。
短路的大脑重新运作，沈云里瞳孔一怔，连忙松手，方寸大乱到语无伦次:“闻衍……那个……我……我那个……我不是故意的！”
闻衍也心慌意乱，指尖蜷进手心，敛眸咳嗽了一声:“嗯……我知道的。”
“那……那你快坐下吧！”
“嗯……好。”
闻衍在沈云里的催促下坐在了她旁边。
只是经过刚才这场小“意外”，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了。
谁都没有再说话，却又都用着余光描摹着对方。
最后，是闻衍迟疑再三，当了先打破尴尬的那个人:“你冷吗？”
“不冷，刚刚好。”沈云里摇摇头，微扬起下巴，感受起海风拂面。
只是很快，她又忍不住地用余光打量起闻衍，脑海里也再次浮现出刚才牵手的场面。
虽然从前也错牵过，但好像这一次是有一点与众不同的。
沈云里抿抿唇，收回飘远的思绪。
与此同时，闻衍再次找了新话题:“对了，我带了相机过来。”
说着话，他从包里掏出来前两天刚买的那台富士，唇角勾起笑:“想着难得出来一趟，刚好可以练练手。”
沈云里侧眸看他:“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学！”
闻衍不解其意:“我好学吗？”
沈云里认真点头:“我记得高中的时候，我课间出去，只要路过你们班里都能看到你在教室里看书，或者是在做题。”顿了下，她侧眸瞥了眼闻衍，继续道，“我们班主任也总在班里夸你，说你每次都第一个到教室自习，最后一个走。”
嗯……要怎么说呢？
他那时候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，不是为了学习，而是为了能够多看沈云里几眼……
闻衍有点不好意思，垂低了眸子:“我们班主任也总在我们班里夸你的。”
沈云里好奇:“夸我什么？”
闻衍:“得天独厚。”
得天独厚？
沈云里哭笑不得:“你确定你们班主任这么说，不是在给我拉仇恨？”
“怎么会拉仇恨呢？”闻衍望着沈云里，唇角弯出笑意，“念高中那会儿，我们班很多人都把你当做偶像。”
“把我当做偶像！？”
“嗯，包括我。”闻衍淡声解释，“因为你学习实在太好了。”
听到闻衍也包括其中，沈云里倍感惊讶，瞪大了眼睛:“可是你的成绩也并不比我差啊！”
闻衍无奈笑笑:“可是高中三年我就拿过一次年级第一，那一次还是因为你没参加考试。”
沈云里沉默了:“……”
好像确实如闻衍所说，她那三年，从来都没有拿过第二。
沈云里抿抿唇，大脑飞速运转，给这个话题做了完美的收尾:“我记得你那时候的总分和我差不了多少，再说了，不管谁是第一，那都是过去了，现在我们都考进了江陵大学，不是吗？”
言外之意，我们是同等的。
他不必把自己放在仰望的位置，将她当做什么偶像。
闻衍心领意会，轻嗯了声。
沈云里望着海浪不停地翻滚，白色的水花被从海平面升起一半的太阳渡上粼粼的金光，眼睛一亮，惊喜地指向前方:“欸！闻衍！你看太阳已经露头了！”
“我来教教你怎么拍出绝美日出吧！”
话落，笑眼弯弯的沈云里挪动起身体，往闻衍身边靠了过去。
衣服的布料发出摩挲声，两人的胳膊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起。
沈云里意识到似乎坐的有点太近了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退开了一些。
闻衍举着相机移过来，放到了他们中间。
沈云里指指屏幕下方，轻声细语道:“要想拍出好的照片，要先了解感光度，快门速度，光圈这三个内容。”
“这个我在书上看到过。”闻衍仔细回想了一番，“光圈越大，景深越小。快门速度越快，画面越暗，感光度越高，画面越容易有噪点？”
“差不多是这个意思。”沈云里点头，“你是初学者，可以先用自动挡拍一下试试看。”
“好。”闻衍举起相机，镜头对焦到海平面上那颗热烈火红的太阳。
他快速摁下快门，只听咔嚓一声响，画面被定格。
他放下相机，沈云里凑过来看屏幕上的照片，由衷的赞叹:“闻衍，你真的很有天赋！这张拍的真好看！”
突然的夸奖让闻衍有些不好意思，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。
沈云里继续道:“你看看还想拍什么，都可以试试看。因为不同的角度和距离，光线和颜色都会有变化。”
“我想拍你。”闻衍没有思索，脱口而出。
沈云里愕然看他，以为听错了:“拍我？”
目光相撞时，闻衍突然意识到自己那句话有点太唐突，有些忐忑地眨了眨眼睛:“我……可以拍你吗？”
反应过来他是想拿她练手，沈云里欣然答应:“当然可以！”
她站起身，朝着海边走去:“现在挺适合拍剪影的，你可以把感光调低。”
闻衍听她的建议，调整完感光度，再次举起了相机。
沈云里留给他的是一个背影，纤细的身条被浓墨重彩的太阳晕染出温暖而又潮湿的光，沉静地屹立在海浪和沙滩的交界处，像是一只短暂降落的神鸟。
闻衍眼眸被光晕刺到，微眯了眯。
调整好角度后，他摁下了快门。
“怎么样？拍好了吗？”
“嗯，好了。”
“好不好看？”沈云里回头看他，盈盈一笑。
“很好看。”闻衍望着她，眼底流淌着温柔的光。
“真的吗？给我看看！”沈云里踩着沙滩朝他跑来，身后的海浪翻卷着潋滟流光。
闻衍伸手，将相机递给她。
沈云里接过仔细查看，眼底闪过惊喜:“真的挺好看的欸！”
话罢，她将相机递回给闻衍:“一会儿你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吧！”
“好。”闻衍点头，瞥了眼沈云里身后低垂灿烂的朝霞，“现在天空很漂亮，我再帮你拍几张其他角度的吧。”
“好呀！”
……
后来，沈云里和闻衍在海边拍了很多的照片。
直到天彻底亮起，气温回升，两人才重新坐回到了沙滩上。
沈云里望着海天一色的盛景，缓慢地呼吸着潮湿的空气。
她和闻衍谁都没有说话，只是默契地享受这一刻的宁静，无论岛外的世界有多么纷乱，都不会与他们有任何的关系。
直到，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，弹出傅远洲发来的新讯息。
沈云里低眸去看，闻衍却倏地打断她:“沈云里。”
她茫然抬头:“嗯？”
“你看，新的一天开始了。”闻衍温声低喃，情绪在眼底涌动。
目光交融着，时间的流速都变慢。
沉寂了很久很久，闻衍长睫一颤，在沈云里不解的目光中，将那份呼之欲出的心意尽数收起：“我的意思是，从今往后，你不要再为他哭了。”